慎到机警,早已经将车速减缓,此时正好将轺车停稳,霍然从轺车上站起,深深一躬:“不知齐候在此,我等唐突挡驾,多有得罪。”
“先生,田午专程来迎,非有他事。”田午笑迎上前。
慎到大礼拜伏在地:“我等何德何能,竟劳齐候迎候郊外?”
众人尽皆拜倒:“我等何德何能,竟劳齐候迎候郊外!”
田午连忙将众人扶起,爽朗大笑道:“诸位先生能来我齐国治学,田午自当敬贤礼遇。”
“诸位远来,车马劳顿,先行歇息,来日我当亲为诸位接风洗尘。”
众人谢过,由稷下学宫的官吏陪同着进了临淄城,到了一片清幽的府邸前,士子们大为激奋。
每间住宅都是一个大庭院,山水竹草具备,众人看了一遍住所,不禁交口赞叹,慎到虽然没说话,心下也颇为满意。
毕竟这是齐国敬贤,总算是赐给自己的府邸,比住在魏国豪华的驿馆感觉要好得多。
安顿好之后,有两个相熟的士子邀请慎到去看看稷下学宫,慎到也想见识一下这座名扬天下的学宫,于是欣然前往。
稷下学宫坐落在王宫的正南。
慎到等人对中间相隔的“齐市”实在没有兴趣,但穿过街市的感觉,还是让他们大为惊讶。
连绵无际的店铺帐篷,比肩摩踵讨价还价的市人,鱼盐混杂的奇特腥臭,堆积如山的铁材布帛,琳琅满目的精铁兵器,都是他们在任何官市没有见过的。
匆匆走出街市,竟用了整整半个时辰。
三人不禁大为感慨,他们相信不久后临淄齐市的繁华,将要远远的超过安邑。
出得街市向南百步之遥,是一道宽阔的松柏林带。
走进松柏树林,阵阵清风啾啾鸟鸣,便将身后的大市隔在了另一个世界。
眼见一座高大的木牌楼矗立在夹道林木中,楼额中间雕刻着四个硕大的绿字――学海渊深。
木牌楼前立着一方横卧在石龟之上的白玉大石,上面刻着四个斗大红字――稷下学宫。
木牌楼极为宽阔,最豪华宽大的王公马车也可以直驶而进,木牌楼两边各有两名蓝衣门吏垂手肃立,一名红衣领班在门前游动。
牌楼后遥遥可见大片绿树掩映中的金顶绿瓦和高高的棕红色木楼。
三人被这宏大的气魄震慑了,这种气势绝不是房子庭院的大小,它意味着文明在齐国的神圣地位,三人不由自主地,对着白玉大石深深一躬。
门前的红衣执事看见,上来拱手道:“请三位士子出示府牌。”
慎到恍然笑道:“啊,府牌是在这儿用的?我等新来懵懂,请见谅。”
说着三人各自掏出一张小铜牌递上。
红衣执事看后笑道:“啊,原来是赵国的士子,请进,要否派人带三位一游?”
慎到道:“多谢,不用了,我等自看方便些。”
三人走进学宫,却见牌楼大门内是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,大道两边是平展展的草地和树林,林间石桌石凳错落有致,形成了一个一个天然的聚谈圈子,激烈争论的声音隐约可闻。
时见长衫士子手捧竹简在林间长声吟诵,使人顿生读书清修之心。
林荫大道的尽头,却是一片一片的树林与屋顶,十几条小道网一般通向纵深,一时间,三人竟不知何去何从。
正在徘徊迷惘之中,却听到一个年青的蓝衫士子正在与人争辩。
转头看去,一老一少相对而坐。
老人笑道:“小兄弟之学,杀气与诡秘皆存,人辄怀畏惧之心;要一展抱负,须得依法为进,以术为用。术,可用不可道。”
申不害听了后仰天大笑了,深感老人指点迷津,使他悟到了人事龌龊的关键所在,道出了术者之术,堪称天下大术。
“在下申不害,敢问高人尊姓大名?”
老人已经站起,拱手悠然笑道:“我乃鲁人尸佼。”
“原来是‘宇宙’说的尸佼前辈!久闻大名也!”
“宇宙说浅陋,何敢当大名二字?”
申不害笑道:“敢问尸子,何谓宇宙?”
尸佼爽朗大笑:“天地四方曰宇,曰宙。如此而已,何足道哉!”
申不害笑问:“尸子儒也法也?抑或只取治学之道?”
“时也势也,何须守定儒法?”
申不害揶揄笑道:“首鼠两端,何其狡也?”
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。
尸佼道:“明日争鸣,小兄弟一定要到。”
申不害认真的点了点头,拱手道:“晚辈一定前来!”
第二日一早,田午领上大夫田布、大司徒、大司田等众臣,来隆重地迎接诸国士子正式进入稷下学宫。
进入的盛典,就是特为士子们举行的论战大会。
这是田午与江寒商议好的,既表示了对士子们的极高礼遇,又能试探众人的为政主张。
在战国时代,名家大师对鼻祖的主张做出顺应潮流的修正,也是屡见不鲜,田午期待的正是这种改变。
争鸣堂人如山海,露天庭院的长排坐席上是诸子学院与大国学馆的弟子群。
尸佼被安排在中间位置,前排几乎是清一色的成名大家。
杂家尸佼、墨家江寒、法家慎到、法家申不害、道家杨朱、道家环渊……最年青的申不害坐在前排末座。
庭院坐席的后一半,全部是各国前来求学的“散士”。
两厢长廊下拥挤得严严实实的,是颇有神通而又欣赏风雅的各国商人,他们没有资格入席就座,只能站立在两廊聆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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